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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七章 大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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顿时拧眉,挥手打发了下人,匆匆去大棚里寻涂大海与云诗去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?武成王败了?”涂大海和云诗听罢,均惊讶不已,相视一眼,都觉得不可思议。斐烈以战成名,最是勇武,还不曾打过败仗。虽然这回带的队伍并非用惯了的,也不至于如此惨败,竟丢了命去?

    “兴许是他的战术,并非真的身故,而是诈死?”云诗猜测道。

    诈死诈降,虽然并不光彩,然而如若最终能够得到胜利便是值得的,故此有此猜想。

    “我去打听下。”涂大海卸下实验室的一套衣物,换了日常装束,叫了下人便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余下云诗与涂菲媛在家等消息,一边做着判断:“我以为不可能。毕竟是下人传来的,兴许听岔了也未可知呢?”

    涂菲媛点点头:“说得是。”然而,莫名想起春日里玉无忧转身离去之前,那一句意味莫名的话,不由得心头浮现一丝不详。

    半日后,涂大海回来了,脸色十分沉重:“消息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回来报信的不是别人,正是祁朗,他乃是亲眼看着斐烈被打落悬崖的,再不可能作假。除此之外,涂大海似乎还带了别的消息,面对涂菲媛时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事?”涂菲媛不禁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涂大海想了想,还是开口了:“媛媛,我说出来,你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,这样严肃?”涂菲媛见他如此严肃,不由得心头一跳,挤出一丝笑容说道:“你只管说就好了。如今,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我呢?”

    涂大海的眼中露出怜悯,与云诗对视一眼,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祁朗说,南边进犯之人,乃是一群异人。至于那异人之首,是……阿俊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这是什么意思?你是说,阿俊带着一群异人,进犯南边境内?他为什么如此做?”说到这里,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:“那真的是阿俊吗?”

    她已经近三年没有阿俊的消息了!终于得到了,却是这样的消息!

    “不可能!阿俊怎么会出现在南边,还进犯国境呢?”涂菲媛不相信地抬起脸来,“一定是祁朗看错了!”

    假使阿俊无恙,以他的脾气,第一件事必然是回来找她。而异人进犯南边之事,至少有半年的时间,那异人之首必然不会是阿俊。

    何况,阿俊又不是不认得斐烈,怎么会害得斐烈身亡?涂菲媛愈发摇头起来:“必然不是他。一定是祁朗看错了。”

    涂大海和云诗见她低眼摇头的模样,不禁一阵担忧。云诗走上前来,扳住她的肩膀,说道:“媛媛,祁朗不会看错的。阿俊的模样,谁又及他三分呢?”

    涂菲媛不禁浑身轻震。是啊,阿俊生得那样俊美,简直是上天钟爱之极的作品,又有谁及他三分?祁朗但凡有一丝怀疑,也不会如此断言了,他可不是无事生非之人。

    “肃王府恐怕有难。”涂大海不禁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不论那是不是阿俊,既然祁朗带回来的消息如此,皇上必然会多想——肃王世子不是病了吗?不是送往方外修养了吗?却竟然是偷偷养兵?他想做什么?造反吗?

    “有人想要除掉肃王府?”云诗闻言肃了容,她本是聪慧之极,又是旁观者清,轻易便将前后贯穿起来:“我曾听闻,武成王南下剿匪,乃是晋阳侯所提议。这般一算,莫非晋阳侯恼武成王……”她看了一眼涂菲媛,后半句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然而涂菲媛已然听懂,再思及春日里梅花宴上的事,不由变了脸色:“好卑鄙!”

    “我只怕,他便是皇上的一把刀。”涂大海不无担忧地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可以提议,但是最终下旨的人是皇上。倘若皇上不同意,谁也没法子。

    他猜得并没有错,皇上的确忌惮斐烈。当初宫变之事,斐烈本无心参与,是那时的靖江王对他说,永兴帝乃是斐仁秘密害死,并出示了证据,才叫他助了一臂之力。如今事毕,做上皇帝的靖江王,再看斐烈便不顺眼了。

    斐烈实在是个人才,虽然看似没有谋反之意,但是刀就是刀,说不定哪日就被人再说服了呢?就像他能说服斐烈一样,万一以后也有人说服了斐烈呢?这是一宗大威胁。于是,他收了斐烈半数兵权,还不放心,玉无忧一提起此事,他便应下了。

    至于肃王府,皇上虽然也不喜欢,但毕竟是铁帽子王,他一时倒是动不得。且肃王为人谨慎,甚少有把柄给人握着,他便想收拾也没那份心力。更怕一时冲动,反而惹恼了肃王府,届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,故此一直没有动作。

    而这一回,武成王身死,皇上乐得追封他为忠勇烈将军,命人立了衣冠冢,叫世人纪念供奉。至于肃王府,既然传来贼首是肃王世子的事,不管是真是假,皇上终于有借口出手了。

    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击,肃王府一时懵了,安国公府与肃王府素来交好,自然不会坐视不理。朝中一群势利小人,口口声声给肃王府扣造反的帽子,不容肃王府辩驳,只用一句话堵他:“你们既然不承认,那便说出肃王世子的下落?”

    阿俊的下落?他们哪里知道?阿俊乃是被麻一带走了,往神秘的月圣国而去。之所以说是身患重疾,送往方外修养,便是不愿接受阿俊身故之事,并抱着一丝希望,兴许麻一或仪兰能救得了他呢?如今,竟是这丝不落忍与期盼之情,引出了大麻烦。

    “我去找他。”望着议事厅中,因此事而焦头烂额的肃王和涂大海,涂菲媛站了出来,神情冷静沉着,显然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:“他们都不敢去,唯恐丢了性命,我不怕。”

    如果是阿俊,必然不会伤她。她且要去看看,究竟是不是他?如果是他,又为何不来见她,也不给她传信?

    “不可。”肃王不同意道,“如今且不明确那究竟是否阿俊。倘若不是,你便有危险了。”

    倘若是,他如今不肯回来,又做下这种事,只怕已物是人非,因此竟不同意。

    “媛媛可是一定要去?”涂大海较肃王而言,对涂菲媛更了解一些,又明白她并非真正的少女,故此见到涂菲媛眼神坚定执着,便知她心念已定。倘若他们不同意,只怕她也会暗度陈仓,悄悄潜了去。因此便道:“既如此,你与我们一同去见皇上吧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既要去,自然要去得有价值。既然要有价值,便不能偷偷摸摸地去。

    见了皇上,涂大海便将此事一说,表明肃王府、安国公府的衷心:“还望皇上批准。”

    肃王府并无子嗣,安国公府也只涂菲媛一女,两府的未来命运全压在这一件事上了。皇上听罢,既觉得可行,又免不了存疑。他看向涂菲媛,问道:“灵慧郡主果真甘愿担当招安使者?”

    涂菲媛脆声应道:“回皇上,我愿意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。”皇上并未多做犹豫,招手叫过玉无忧,道:“玉爱卿,你与周将军一起护送灵慧郡主南下招安。”

    全心全意地信任,斐勇给不起,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。他此行派了玉无忧与周将军一起,一为考察玉无忧的衷心,二位撮合玉无忧与涂菲媛,三为消减周家的力量,乃是一箭三雕之计。

    涂菲媛没有别的想法,闻言便跪下接旨:“谢主隆恩。”

    接了旨后,涂菲媛便回去收拾了随身衣物等,随着大军即日开拔。

    随行的还有祁朗,他家将军折损在南方异人手里,他满腔仇恨,自然不肯留在京中。哪怕涂玉儿与两个孩子,也不能叫他困住脚步。涂菲媛理解他的心情,便未多言,何况她心中尚且忐忑不安,哪有劝慰别人的心思?

    大军走了两个月,便到了目的地。一路上的艰辛与颠簸且不必说。大军扎营之时,涂菲媛悄悄去寻了祁朗。

    “你可否悄悄带我去见阿俊?”涂菲媛比了个悄声的手势,问祁朗道。

    这一路上,两人倒是说过几回话。只因玉无忧有时太过放肆,祁朗看不过眼,便暗中相助了两回。涂菲媛很感激他,便也时时照应他一些。一来二去,两人间的情谊便又恢复了几分,好歹不是因为阿俊将斐烈打落悬崖而引起的迁怒了。

    然而这回,提起“阿俊”的名字,祁朗的脸色又沉了下来。他摸了摸腰间的刀,别过脸道:“郡主还是好好待在营帐里吧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是涂玉儿所喜欢的小妹妹,又是将军心仪之人,若是看在这两点的份上,祁朗应当是对她极亲近的。可是如今斐烈死了,他最敬爱的将军因为阿俊而死,祁朗对阿俊的恨意可想而知。而与阿俊无比亲密的涂菲媛,便受到他的迁怒。

    祁朗既担心涂菲媛的安危,又不能抛开因阿俊引起的恩怨,故此不知如何面对她。一路上对她的照拂,已经是他仁至义尽。这回涂菲媛来叫他带路,他是断然不肯的——他自然是要去的,可是他的目的是杀掉阿俊给斐烈报仇,涂菲媛若去了,便是他的阻碍。

    涂菲媛听罢,眼睛暗了暗,垂眼道:“一路上多谢你的照拂。”不再多言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大军既已驻扎,最迟两三日后,便商讨出对付异人的战略。涂菲媛不能等到那时候,见祁朗不肯带她去,便回到帐中,做了一番打扮之后,便避过人潜了出去。

    离此地不远,有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,正是为了探察敌情而用。涂菲媛朝那边走过去,打算仔细瞧一下地形,尽量分辨出阿俊可能在的方位,然而摸过去。

    谁知,才走到那片山头上,正远目眺望,不料斜刺里窜出一人来,一手捂了她的口,一手揽了她的腰,而后抱着她飞速遁走。

    “唔!”涂菲媛无端被掳,不由拳打脚踢地挣扎起来。待察觉到那人掳她而去的方向,似乎是异人所居之处,渐渐停止了挣扎。正好,她也想去那边,借这人的手却是省了力气。

    身后贴着一具坚硬的胸膛,结实有力的手臂困住她的腰,涂菲媛估算着对方的身量,约莫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左右。又垂眼瞧向捂着自己嘴巴的手,皮肤细白,显然是个年轻人。只是,太不怜香惜玉了些,好歹她也是枚美女,又不曾做什么,他何必这样粗鲁对她?

    自从褪去黑色肌肤与一身肥肉之后,涂菲媛不论去哪里,受到的待遇都极优厚。这一回,被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捆住,憋得甚至有些喘不上气,便有些不痛快。然而,他毕竟带着她往她想去的地方,便也原谅他了。

    如此行了大概有两刻钟,涂菲媛只觉得腰部全然麻木,失去知觉了,才见到一栋栋建造风格迥异的房屋,周围悉数是细白如雪的沙土,草木不生。身后之人行走如风,带着她来到一栋房屋前,踹门而入。

    “砰”的一声,屋门在身后被关上,眼前顿时一片昏暗。随即,腰间的辖制被松开,涂菲媛不禁腿一软坐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房屋里点了灯,渐渐眼前明亮少许。涂菲媛看清脚下乃是细白沙土,与在外面所见无异,触手摸去,冷冰冰的,抓起一小撮,便如雪粒一般从指间滑下。这土倒是奇怪,涂菲媛心想。抬起头来,对那人说道:“带我去见——阿俊?!”

    看清身前站立的青年,涂菲媛的话才说到一半,便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。

    “我如今可不是阿俊。”面容*分肖似阿俊的青年说道,声音冷冰冰的,眉眼间俱是霜雪般的神色,漆黑的眼眸带着冰冷的恨意,“我叫——慕容倾城!”

    涂菲媛不禁呆了一下,才要从地上爬起的动作,因着这一惊,便又软倒在地上。她抬头看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青年,面容俊秀无双,身材颀长优雅,裹在薄衫下的身躯虽然瘦削,却潜藏着冷硬的力量与气势。而他的神情,则是冰冷、憎恶。

    “阿俊?”涂菲媛不禁低低叫道,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:“我还不曾去找你,你倒是来了?”说到这里,他似乎轻轻嗤了一声,“胆子倒不小,居然敢落单,倒是方便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阿俊,你说什么?”涂菲媛愈发听不懂了,看着青年熟悉的脸庞,但却陌生的神情,心头涌现浓浓的不安,“我等了你两年,才一听到你的消息,便找来了,你为什么这样对我?”

    青年面色冷硬,不见半点波动,他的眼睛闪了闪,仿佛有讥讽之色一掠而过,随即缓缓抬手,摸上挂在身侧的剑柄,缓缓抽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噌!”宝剑出鞘,被烛火映得冰冷雪亮的剑锋,发出慑人的寒意,激得涂菲媛脖子上渐渐起了战栗,不觉蹬着地面朝后挪动:“阿俊,你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来之前,她想过阿俊为何不来京城找她。也给他找过许多理由,比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比如他长大了,发现对她的感情其实薄弱不堪,迷恋消去,再没值得他留恋的。便连斐烈之死,她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干的,必然有误会。

    她独独没想到,他会拔出剑来对着她。

    涂菲媛怔怔抬眸,看着他伸出来握剑的手,骨节分明,修长白净。这只手曾经掐花给她戴,捉鸟蛋给她吃,曾经抱着她上马,丢她出狼群。而现在,这只手拿剑指着她。

    目光顺着他的手攀上,落在他俊秀无双的面上,看见他尖俏的下巴绷紧,薄薄的嘴唇抿着无情的弧度。涂菲媛心中一窒,屏住呼吸慢慢上移,落入他漆黑的眼睛里。只一刻,便被那目光中的冰冷讥诮刺得再不敢看。

    究竟发生了什么?她的阿俊,为何会变得如此?慌乱,恐惧,心痛的感觉紧紧锁住涂菲媛。她咬着唇,两只手撑住地面,缓慢地爬起来。抬起头,直直望入他的眼睛:“你要杀我?为什么?”

    仿佛没料到她居然还敢起来,明明他的剑尖就指着她的要害。阿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也许一时还不想伤到她,将剑尖收回两寸,听着她问的话,冷笑一声:“为什么?在你利用我、迫害我、差点害了我的性命之后,你还问我为什么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冰似寒潭,满满都是怨恨,让涂菲媛一时不解至极,不由得问道:“我利用你?迫害你?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
    “你还要装不知道?”青年冷笑着将剑尖朝前一指,离她的肌肤仅有毫厘,“你将我如猪狗般奴役使唤了数年之后,还要装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涂菲媛如被雷击,她脸色一白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:“你说什么?阿俊,你莫要同我玩笑了吧?你我分离两年,这两年间我思念你之甚,我很想坐下来和你好好聊聊,你不要如此耍弄我吧?你再如此,我当真要生气了!”

    “生气?是啊,你动不动就以生气做要挟,叫我听你的吩咐。”青年冷冷说道,眼眸中怨恨更浓,“还有什么?啊,还有,‘从前有个小孩,他不听娘子的话,后来他死了’。你便是这样将我拿捏在手心里的吧?”

    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我利用你?我利用你,会隔三差五给你做好吃的?我利用你,会想方设法弄来上千斤肉食喂饱你?我担着多少风险,你都不知道?我若利用你,会教你识字算术,不惜欠人情也要给你找娘?你这样说,我太伤心了!”

    “你做吃的给我,难道不是为了收买我?教我识字算数,酿酒打算盘,不就是为了叫我替你干活?至于找我娘,也不过是你的好奇心作祟罢了!”青年冷冷地说。

    涂菲媛瞪大眼睛:“那你呢?你缠住我爷爷奶奶,赖在我家,我撵你也不走,难道不是你利用我在先?后来你找到了姨母,我可有强迫你跟在我身边?每天晚上到我家来的人,是谁?编了花环给我戴,骗了我的承诺的人又是谁?难道也是我逼你的吗?”

    “住口!”忽见青年脸色一变,好似恼羞成怒,右手往回一缩,随即飞快往前刺去。

    冰冷锋锐的宝剑,带着割人的寒意,直直朝着涂菲媛的肩膀刺来。涂菲媛又惊又怒,又伤心不已,看着身前形如芝兰玉树般的青年,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上带着的绝决与残忍,再想他往日对自己的乖巧与顺从,一时悲从中来:“你刺死我好了!”

    不躲不避,站在那里由着剑尖刺来。

    青年脸上的怨愤之色逐渐被快意占据,握着宝剑,裹挟着恨意与无情,眼看就刺到涂菲媛的身上。涂菲媛甚至感觉到剑锋上的冰冷气机,冷得透骨,再见他毫无收势的意思,心中又是惊愕,又是伤心,又不敢相信,阿俊怎么会变得这样?

    就在剑尖将将触到涂菲媛的衣裳,眼看就要刺破皮肉的时候,忽然青年的左手暴起,猛地打向右手的手腕,经此一击,剑尖便偏了方向,对准涂菲媛身侧的空当。青年收势不及,往前冲了一步,剑尖刺向空气之中。

    仿佛没料到会有此变,青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,他不知想到什么,恶狠狠瞪了涂菲媛一眼,而后挥剑再次朝涂菲媛刺来,这一回直直对准她的心口。然而这一回,他的剑才刺到半途,便被左手拦住,而后右手也不听使唤了一般,握着的宝剑频频颤抖。

    最终,“叮”的一声,宝剑坠在地上!

    “哼!”青年微怒道,弯腰想去捡剑,却愕然发现左手两手竟然互相搏斗起来,全然不听使唤。除此之外,他的背脊也有不听使唤的趋势,竟然弯曲不下。他再迟钝也发现身体的异样了,何况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,立即抬眼瞪向涂菲媛:“你使了什么妖法!”

    涂菲媛一眼不错地目睹了他的异状,心中的惊怒悲愤逐渐被压下去,变得又甜又涩起来。甜的是,他不管何时都不肯伤她分毫。涩的是,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,变得这般模样。便在这时,听到他问她使了什么妖法,一时又气又恼:“我使妖法?我会使什么妖法?倒是你,使了什么妖法,叫我的阿俊不认我?你快把我的阿俊还来!”

    “少嘴硬!”青年捡不了剑,索性弃了,慢慢站直身体朝涂菲媛逼近,忽然抬手掐住涂菲媛的脖子:“我要杀你,就算没有了剑,也照杀不误!”

    涂菲媛握紧拳头,不惧不怕,仰头看他:“你这个妖怪,把我的阿俊还给我!”

    她不知阿俊被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,只知道阿俊乃极尊之体,那什么月圣教对他图谋甚大。也不知道是不是住着什么老妖怪,夺了阿俊的身体。

    通过方才的事,涂菲媛猜想,阿俊的意识或许还留在这里,尝试呼唤道:“阿俊,我来接你了!你要争气,不要被他压制!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?离你二十岁还有一年,等你醒来我们就成亲!”

    少女明媚的容颜,好似春日娇花一般,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,更叫人无法移开目光。她仰着头看他,又坚决,又骄傲,更带着灼灼的自信光彩。青年低头瞧着这张皎洁面孔,但觉身体深处有什么在燃烧,逐渐烫得他的心脏一阵抽搐,握着她的脖子,怎样也掐不下去。

    涂菲媛感觉到掐着脖子的手变得松了,虚笼着脖子,丝毫感觉不到疼痛。再看青年的脸,好似在遭受挣扎一般,神情微微扭曲,额头鼻尖渐渐冒出汗来。她心中略安,更加鼓起底气,对他说道:“你杀不了我的!”

    青年沉沉看了涂菲媛一眼,说道:“我今天身体不适,明日再杀你!”

    说罢,飞快收回了手。

    涂菲媛瞧得分明,他对付她时,动作略见迟钝。而收回去时,每每飞快轻盈。心中有了计较,心下的不安便没那么浓厚了,因冷笑一声,对他道:“老妖怪,你占了阿俊的身子,还妄想杀我?阿俊不会让你得逞的!”

    青年的脸上阴沉如水,一手提起她,往一旁的椅子上按去,动作毫不怜香惜玉。随即,弯腰捡起墙角的绳子,预备将涂菲媛绑起来。

    涂菲媛被他按着动弹不得,再看他提着绳子,欲将自己一圈一圈捆起来,心里恨他粗鲁,更恨他占着阿俊的身躯对她做这样的事,不禁狠狠瞪着他。青年被她一瞪,倒好似高兴起来了,脸上的阴沉消去三分,逐渐有了两分得意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我疼!”忽然,涂菲媛倒吸了一口气,瞪他说道。

    青年得意的神色更浓,拎着绳子才要将她绑得更紧,谁知手却不听话,竟缠了一圈松的,不禁面色大变。

    “扑哧!”涂菲媛眼看这一圈绳子松松垮垮,从自己胸前滑落下去,忍不住笑起来,抬眼看向他,柔声说道:“阿俊,你真的要绑我吗?”

    青年的手一颤,捆她的动作蓦地顿住了。再看他浑身微僵,好似陷入激烈挣扎一般,额上渐渐又落下汗来。

    涂菲媛心中一动,再接再厉,用温柔得滴下水来的声音说道:“阿俊,我好久没有见你,心里十分想念你,我真想跟你一起坐下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阿俊,你真的要将我捆起来吗?我一听你的消息,便面见皇上请命而来,只为看你一眼。好容易才到了这里,见到了你,你却要捆着我吗?”

    “阿俊,你长得更好了,又高又大,又俊又美,我见过的男子没有及你一根手指头的。”

    “阿俊,我想抱抱你。”

    “阿俊,你不想抱抱我吗?”

    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轻柔,全是阿俊从没有听过的语气,又都是绵绵情话,故此青年受到的震撼比方才更甚,一时竟然全身轻颤,不能自抑了起来。他紧紧攥着绳子,却朝前走不了半步,瞪着一双漆黑眼眸,凶狠地瞪着涂菲媛:“住口!”

    涂菲媛望见他的眼神,不由微怔,心中陡然浮现一丝不安。

    这个眼神,好生熟悉。就像当初涂菲媛才捡到阿俊的时候,他看向她的眼神,警惕、敏锐,小兽一样机警。她但凡哪里惹着他,他便用这种毫不客气的凶狠的目光瞪着他。

    这不是什么老妖怪,这是阿俊。

    他就是阿俊本人。

    “阿俊,你当真如此恨我?”涂菲媛百思不得其解,如果他是阿俊,为何会对他们的过去一口否定,还如此恨她?明明他是如此聪明的人,何至于将她对他的心意曲解成那般?仰头看着他凶狠的面容,心中不由一阵悲意。

    他把他们的过去都否定了,他还要杀她:“阿俊,你还有心吗?”

    阿俊身子一颤,随即凶狠地道:“当然有!我的心,谁也夺不走!”

    涂菲媛顿时一阵悲意涌来,她问的是,他对她的心还在吗?他回答的是,他当年被银袍人挖走的心又抢回来了。莫非是他的心在银袍人那里受到了什么意外?咬了咬牙,从绳子里脱出去一只手,向前伸去:“叫我摸一摸!如果你真的有心,却还要杀我,我就叫你杀!”

    她不信,她一定要亲手摸到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。

    阿俊的身子仍旧僵硬着,漆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她,脸上的汗依然不停冒出来。良久,他松了手里的绳子,向前走了一步,声音微微沙哑:“你摸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立即扯开身上的绳子,向前一步,伸手去扯他的衣裳。

    “摸就摸,谁叫你扯我衣裳?”阿俊微恼,抬手格挡。

    涂菲媛道:“我不仅要摸,我还要看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去扯他的衣裳。将衣裳扒开,露出他的胸膛。涂菲媛抬眼看向左胸处,但见一片颜色深深深浅浅的红色疤痕,覆着他的左胸,周围鼓起一道道坚硬的伤棱,向周围张牙舞爪地扩张着,狰狞无比,十分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涂菲媛伸出左手,将掌心贴了上去。就在她贴上去的一刹那,只觉得掌下身躯微震,似要躲开。她一手贴着他的胸口,一手捉着他的衣服,不叫他躲避。但觉掌下的胸膛,心跳健壮有力,只是略见急促,是一颗健壮的心脏。

    “阿俊,你真的要我死?”涂菲媛低低地说,对着掌心下面的胸腔说道。

    说罢,蓦地掌下身躯一震,随即心跳愈发激烈起来,咚咚咚,震得她的手心微微发麻。

    她松开手,后退一步,抬起头来,看着他说道:“你不是我的阿俊。我的阿俊不会这样对我。你要杀我就杀吧。”说罢,别过头去。

    她心中是真的难过,她担心了两年,思念了两年,才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赶来,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。蓦地,眼中一片热意,视线渐渐朦胧起来。她不想在这个阿俊面前落泪,便垂下头,默默忍住伤心。

    却忽然间一只手伸过来,落在她的眼睛下方,接住她掉落的一滴泪。涂菲媛一怔,蓦地抬头,便见阿俊的神情有些异样。心中来不及多想,忽然阿俊冷哼一声,露出讥讽来:“这种手段你倒是从不曾对我使过。你大概以为我会中招罢?可惜,我今非昔比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的一颗心如坠冰窖,也冷冷说道:“是啊,忘恩负义,负心薄情,当真今非昔比!”

    阿俊被讥讽得怒了,一把抓起涂菲媛就往床上丢:“你以为我绑不了你,就对你没有别的法子了吗?”说着,自己也往床上倒去,双臂搂住涂菲媛的肩膀,双腿夹住涂菲媛的双腿,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:“我说过今天不杀你,就不杀你。不过,若是想你逃,再不能了。”

    她如同布偶一般被他裹进怀里,连动弹都不能,如何还能逃?但觉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冲进鼻子,煞是好闻,涂菲媛又气又恼,挣扎起来:“你放开我!流氓!休占我便宜!”

    若是从前的阿俊,将她搂一搂、抱一抱,她面上拒着,心里是喜欢的。只等着他长大后,对她的心意更成熟后,两人结为夫妻再行亲密之事。而眼前的这个阿俊,他恨涂菲媛还来不及,涂菲媛也不喜欢他的冷漠无情,自然不肯跟他如此亲近。哪怕他比从前的阿俊更要俊美,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,也不愿意。

    “老实些!”阿俊凶她道,“我要睡觉了,你不要打扰我!”

    涂菲媛顿时气结:“你放开我,我自然不会打扰你!”

    “若放开你,你定要跑了,我明天杀谁去?”他振振有词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气得道:“那你还是将我绑了好了!”

    她宁肯被他绑了,也不肯被他搂抱着,因而捶他道:“阿俊!你当真要如此欺侮我不成?”

    这回呼唤的是从前的阿俊,她知道他偶尔会对她心软,只盼这次也会如此。谁知,他的身子只是顿了一顿,便长手长脚一伸,将她抱得更紧了。

    “你!”涂菲媛气得半死,一时竟没想起来,便是从前的阿俊,也是更希望抱着她的。她几番挣扎,只是挣不开,气得张口咬到他胸口,狠狠合上牙关!

    阿俊被咬得痛呼一声,这回放开了她。但也只是放开她的上身罢了,双腿仍然紧锁着她。他上身撤离一些,皱眉看着她的嘴巴:“我怎么才能叫你咬不了人?”

    涂菲媛看着他眉头微锁,眼眸深沉的模样,不由得心中一紧,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。念头才落,蓦地眼前一晃,下一刻又被锁进他的怀里。

    这一回,她的脸没有被按进他的胸口,而是被他双腿一夹,继而一拱,整个人朝上面挪腾几分。随即,嘴巴被两瓣温热的、湿润的什么含住。

    涂菲媛头皮一炸,气得瞪大眼睛,张口就要咬他。却见他眼疾手快,一手掐住她的下颌,叫她合不上口。而后含着她的嘴唇,将她又吸、又吮、又舔、又咬,最后竟然吻进她的嘴巴里,长驱直入,凶狠勇猛地亲了起来。好似她是什么美味的食物,他要舔着吃、咬着吃、捧着吃、按着吃,想吞下肚,又舍不得吞下去。

    涂菲媛被他困得紧紧的,挣也挣不脱,下巴又被他扣着,合也合不上,最后连喘气都困难了。只觉得嘴巴舌头都被亲得麻木了,心头的羞愤、恼怒也由浅至深,又由深至浅,最后只想着,求他给她留点空气。

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涂菲媛以为他要将她拆吃入腹时,他约莫是累了,才停了下来。涂菲媛气喘吁吁地瞪他,想将愤怒、谴责的情绪传递给他。谁知,却见他长发凌乱,双颊晕红,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生光,不知为何竟然张不开口。

    “哼!”涂菲媛扭过脸去,不愿看这恼人的一幕。才扭到一半,蓦地又被他扳住了脸,一把捧住俯身又亲了下来。涂菲媛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,死命地挣扎,手脚嘴并用,就是不肯配合他。她便如小野猫一般,亲一口便扎嘴,阿俊渐渐不得趣,抬起头来:“媛媛?”

    声音低低的,娇娇的,哑哑的,好像一根羽毛拂在心间。这声音好听得,涂菲媛只觉得耳朵都要怀孕了。满腔的气恼顿被打散大半,只余少许几分还支撑着理智。她抬手推了他一把,冷笑起来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    哼,媛媛,叫得可真亲密啊!自她进屋以来,他头一回叫她名字。

    “媛媛?”他无辜地又叫道,双手仍旧按着她的肩膀,舔了舔嘴角,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。忽然,他神情一变,骤然放开了她,咬牙切齿道:“好啊,你如今真是手段层出不穷了,什么都使得出来了!你,你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!”

    涂菲媛顿时气得要死,险些一口血喷出来,恼得立坐起来,捏着两只粉拳捶他:“谁对你用美人计了?你自己轻薄了我,又怪我来?可是我叫你轻薄的?我叫你轻薄了吗?你这个混蛋!有本事你这就杀了我,再别被我蛊惑!”

    阿俊给她捶得脸色很不好看,便伸手去推她。谁知手才伸出去,竟反将她拥进怀里来。顿时,脸色更不好看。张口想道,你这个妖女,不准对我使妖法!谁知张开了口,说的却是:“媛媛,你不要生气。”

    声音又软又轻,哀哀的求她:“我心口疼,你不要捶我了,媛媛,疼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顿时想起来他胸口那骇人的疤,捶他的动作立刻停下,只是仍有气,便问他道:“你究竟想如何?你说你恨我,却又轻薄我。你说想杀我,却又抱着我不放。我实不知道你想怎样。”顿了顿,声音低落下来:“我自见了你,这一颗心就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,再也受不了刺激了。”

    阿俊张了张口,想说什么,偏偏竟是说不出话来,渐渐额头上又急出了汗,一时俊脸都有些扭曲起来。涂菲媛仰头看着他,渐渐也有些怕了,她是不知道他怎么了,却知道他如今的情形委实算不得正常,才想劝他不要想了。蓦地,他双臂一伸,将她死死拢在怀里。涂菲媛肺里的一口气悉数被挤了出去,好悬没呛着。

    “咚!”忽然,阿俊直直倒了下去,高大的身躯撞上了床板,发出闷闷的声响。

    涂菲媛被他搂着一同倒了下去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很是吓了一跳。抬眼瞧他,却见他双眼紧闭,牙关紧咬,竟是昏迷了。

    “阿俊?”涂菲媛吓着了,连忙推他道。

    自见了他以来,虽然他口气很不好,态度也烂糟,但是如实说来,其实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。涂菲媛心里气他,倒也没有真的恼他,因此见他无缘无故昏迷,不由得十分担心起来。

    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唤,他总是不醒,且额上汗水不停冒出来,很快打湿了鬓边的头发,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耳边,十分柔弱堪怜。

    涂菲媛见着他这般模样,再想起他可气的行径来,那气愤便又减了一分。她低低叹了口气,勉强从他怀里挣出来,走下床,在屋里望了一圈。但见屋子并不大,仅有一张床、一张桌子、一只椅子,桌子上放着一只粗陋的茶壶,边上是两只同质地的茶杯,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家什,不觉微怔。

    她陡然想起来,这次随军南下,是做什么来了——他乃是太子,居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简陋,何况其他人?难怪他要率人进犯!

    思及至此,涂菲媛不由皱起眉头。她又想起自己被掳来时,路上见到的一幕,竟是除却房屋之外,寸草不生。土地都是白色的,冷冰冰的,像沙似雪。这样的土地,约莫是不产粮食的。

    可是,月圣国呢?怎么他们不在月圣国,却跑到外面来了?涂菲媛十分诧异,却苦于阿俊昏迷了,无人可问。一时得不到回答,涂菲媛便放弃了思索,走到桌边,倒了一杯冷水,走到床边抱起阿俊,勉强往他唇内倒了几滴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,涂菲媛便想回去了。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,又不曾知会其他人,这会儿众人多半已经发现她不见了。若是耽搁时间久了,只怕要引起麻烦。涂菲媛叹了口气,又看了阿俊一眼,便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她来便是为了找他,既见他平安无事,她也算放下心。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,涂菲媛生气过后,倒不觉得十分难过。当年他小小年纪,见到自己对他好,便一径追随。她早想过了,等他长大后,兴许对她的感觉便会变了。

    如今不过是担心的事情成了真,她早有预料,便也不至于太过震惊。外面的天已经暗了,夜风凉飕飕的,吹得身上有些冷。涂菲媛紧了紧衣裳,根据来时的记忆,往回路走去。一面想着,见了祁朗,如何化解他和阿俊的仇恨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异人进犯之事,又如何能两全其美呢?回身一望,但见房屋连绵,住着的人不在万人之下。

    涂菲媛听涂大海说起过,月圣国的水土极好,所产之物皆比世俗之物好上数倍,人体的肌能也要优越许多。故此,多次打败了正规士兵队伍,便连斐烈也没占着便宜。涂菲媛回过身,踩着一地如雪细沙,思索着解决之法。

    “祁朗?”走到半路,忽见前方快步行来一人,浑身包裹在暗色衣袍中,瞧着身量很是熟悉,不由得住脚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对方经她一唤,立时停下脚步:“郡主?”

    声音熟悉,果真是祁朗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去?”涂菲媛慢慢抬起脚步,朝他走去,正正拦在他身前。

    祁朗抿了抿唇,说道:“郡主既然无事,就速速回营吧,晋阳侯已然着急了。”说罢,抬脚一迈,身量错过涂菲媛,就要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你送我回去。”涂菲媛伸手抓住他的袖子,“姐夫。”

    祁朗的脚步便是一顿,融入黑暗中的神情略有些懊恼。涂菲媛摆明了在威胁他,偏偏他不得不受这份威胁。谁叫他是她的姐夫呢,他最爱的女人所最疼的小妹妹要走夜路了,他做姐夫的不随行护送,传了出去,日后还要不要在岳家立身了?

    涂玉儿一家对涂菲媛的感激,那是实打实的。若是没有涂菲媛,教训了那郑屠户,救出来涂玉儿,祁朗现在说不定还打光棍呢。何况,涂玉儿这样温柔知心的女人,生得又漂亮,祁朗上辈子修了福气才能娶到她。只论这一点,他也不能对涂菲媛不闻不问。

    “快些走吧。”祁朗终于没能狠心不管,转过身,对涂菲媛说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听出他口气里的疏离,心下微叹,说道:“我现在不想回去。你带我去斐烈坠落的悬崖边上。”

    祁朗愣了一下:“郡主去那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想看看他。”顿了顿,涂菲媛轻声道。

    祁朗想起斐烈不曾说出口的心思,心下黯然,转身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:“跟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跟在他身后,走了不知多久,终于在一处空旷寂静的山顶上停下来。只见祁朗抬手指向前方,道:“将军就是在这里坠下去的。”

    前方空洞洞的一片沉寂,薄薄的月色隐约照出山体树影朦胧的轮廓,狰狞而阴森。涂菲媛向前走了一段,来到山崖边上,垂首去看。但见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,一片沉黑,天上朦胧的月光和星子根本穿不透这黑暗,阴森犹如鬼蜮。

    “咦?”忽然,涂菲媛口里发出一声疑惑,她小心翼翼上前半步,更将腰身歪了一歪:“那底下是什么?”

    祁朗被她问得一怔:“什么底下?”

    “下方似乎有灯光。”涂菲媛惊道,回身对他招手:“你过来看!”

    祁朗连忙走过去,站在她身边,低头往下方看去。但见遥遥的深处,竟果真有橘黄色的火光明明灭灭,不禁大吃一惊:“难道下方有人居住?”

    “这灯光甚是奇特。”涂菲媛这会儿已经从初时的惊讶中回过味儿来,拧了眉头说道:“这悬崖不知多深,月光都照不透,如何能有灯光传上来?”

    祁朗却激动起来:“既有灯光,便有人,说不定将军没有死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激动得朝涂菲媛说道,“我要下去找将军!”

    “慢!”涂菲媛连忙拉住他,“这大晚上的,什么也瞧不清,你如何下去?不若等明日天亮时,带了人往下面探去,兴许有线索。”

    谁知,往日里行事沉稳的祁朗,这时竟听不进劝起来,一味推开涂菲媛,弯腰趴在地上,就往下头爬:“将军!将军等等我!”

    “祁朗?”涂菲媛愕然,“你干什么?你疯了?快停下!”因见他已经趴了下去,就要往下爬,急忙走近,死死抓住他的手:“悬崖这样高,你这样爬下去根本没活路,你不要玉儿姐姐了吗,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,斐烈若是知道你这样不顾轻重,也不会原谅你的!”

    祁朗顿了一顿:“将军不会原谅我的?”

    涂菲媛听他声音带着恍惚,不禁心下一惊,祁朗怎么跟着了魔似的?不经意间目光越过祁朗看向下方,但见底下明明灭灭的光点越发多了起来,并开始晃动,遥遥竟似要冲上来,顿时心下一凛,顾不得旁的,抬手一巴掌扇在祁朗脸上,喝道:“醒醒!”

    祁朗经她一打,浑身一个激灵,再瞧此时身处的情景,心下大骇:“我怎么爬下来了?我要做什么去?”

    “快上来!”涂菲媛见他醒来,心下暗道侥幸,连忙拉着他爬上来。等他爬上来后,便将方才的诡异与他说了。

    祁朗听罢,好不惊异:“我隐约记得方才听到将军唤我,他在下边被人囚住,要我下去救他呢!”

    “此处甚是诡异。”涂菲媛思及方才看到的晃晃动动的明灭光点,暗暗心惊,后怕地道:“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。”

    祁朗却有些犹豫,忍不住又往悬崖下看:“可是,将军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打算也要明日再说!”涂菲媛飞快打断他道,一把抓住他,往回拉着走:“你想想玉儿姐姐,想想家里的孩儿,便是斐烈当真在下面,假使叫你用性命来换,你也不应该!”

    祁朗被她拽得踉跄一下,再听到她严厉的教训,竟然答不上来。一路沉闷着,并不言语。直到行至军营驻扎处,才住了脚步道:“多谢你救我一命。”顿了顿,声音一沉:“但是将军的仇,我还是要报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住了脚步,低声说道:“你为斐烈报仇容易,只消杀了阿俊即可。但是阿俊身后数万人,你杀得干净吗?倘若你杀掉阿俊的消息走漏,玉儿姐姐与孩子的安危谁来负责?”

    祁朗陡然睁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阿俊的身手和力气,当年你就晓得。如今斐烈都奈何不得他,难道你能得了好?”涂菲媛见他在听,便继续说道:“我见阿俊了,他同以往不同了,跟我都不念旧日情谊,险些杀了我。你去了,只怕必死无疑。叫玉儿姐姐孤儿寡母怎么办?”说到这里,意味深长地抬起头来,看着他道:“玉儿姐姐还年轻,难道要守一辈子寡?或者带着孩儿改嫁,你舍得?”

    祁朗听罢,陡然如同抽了骨头一般,浑身透出颓废的气息。他张了张口,什么也辩驳不出来。涂菲媛说得都是大实话,他再清楚不过了。本来他想着,他静悄悄去找阿俊,若是他死了,就叫玉儿改嫁罢了。然而方才当真遭遇过一番生死,此时再回想起来,全是后怕。

    他的玉儿,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,他如何还能叫她再遭受一次丧夫之痛、再嫁之辱?

    “斐烈是为国捐躯,他死的是大义。你若因此寻仇,便是私情。”涂菲媛说道,“倘若是个男人,就在战场上,光明正大与阿俊做个了断。”

    祁朗沉默片刻,默默点头,冲她一拱手,转身去了。

    涂菲媛回到营帐里,果见玉无忧迎上来,神情有些不好:“郡主到哪里去了?”

    “去祭奠武成王了。”涂菲媛淡淡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听完,脸色并未有好转。若她是去找阿俊了,便是投敌,便是犯了私情。而她乃是去祭奠斐烈,这个张狂自大的男人,玉无忧同样不喜。这两个都是阻在他追美之路上的臭石头,一个死了,一个他还没弄死。

    罢了,他跟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?转眼间,玉无忧脸色稍霁,笑着道:“郡主可曾吃过饭了?若不曾,快进来坐,我叫人端饭菜来。”

    说着,一撩旁边营帐。

    涂菲媛瞧了瞧他的营帐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出乎意料竟然点了点头:“如此便劳烦晋阳侯了。”

    玉无忧眼前一亮,涂菲媛甚少搭理他,闹得他一个人独角戏唱了几年好没意思,如今可算想通了吗?喜上眉梢,殷勤地打起帘子:“郡主里面请。”

    待坐进里头,玉无忧关怀备至,倒茶递点心,等到涂菲媛吃罢,才问道:“郡主出去得甚早,为何这样晚才回来?可叫我们担心坏了,派出去找郡主的人,还有几队没回来呢。”

    “本来该早早回的。只不过,见了些风景,便一时流连忘返。”涂菲媛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好奇问道:“是什么景色,叫郡主如此难舍?”

    “嗯,说出来只怕晋阳侯不信。”涂菲媛沉吟了一下,说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立刻道:“莫非是什么奇景?郡主且说来听一听,叫玉某长些见识。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,我便说了。”涂菲媛放下茶碗,擦了擦手,说道:“武成王乃是坠落悬崖而亡,我便去那悬崖边上祭奠。因感怀良久,等到起身时夜色已深了。我瞧见悬崖下有许多明灭的光点,似是人间烟火,沉沉浮浮,又恰似鬼蜮,不由得便多呆了些时候。”

    玉无忧的眼睛眯了眯:“我听人说郡主乃是与祁先锋一起回来的?”

    “便是如此。这等景象,祁先锋自是也见了的。”涂菲媛坦然说道,“晋阳侯若不信,只管遣人去问即是。”因吃过了饭,便起身同他告辞了,不顾他的挽留,径自起身走了。

    玉无忧坐在原处,眼睛眯了起来,思索着涂菲媛此举的用意。

    她惯常是不爱搭理他的,这回不仅应了他的邀请,更与他说了好些话,倒是奇怪。而且,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?难道以为他会好奇,而私下去瞧?他又不是那等好奇心极重之人。

    因想不通,索性起身又追了过去:“郡主可歇下了?”

    “不曾。”帐子里,涂菲媛听到他的声音,眼中闪过一抹了然,冷冷勾唇,掀开帐子走了出去:“晋阳侯何事?”

    玉无忧眯眼笑道:“我想请郡主带我去瞧那美景。”

    既然摸不清涂菲媛想做什么,不如直接如了她的意,就去悬崖边上瞧一瞧。况且,那悬崖边上能有什么?她总不能打着将他推下去,给斐烈陪葬的心思吧?即便如此,他届时离她远些,再多加小心也就是了。

    格外想要摸清涂菲媛用意的玉无忧,心里还打着别的主意。她不是说那是美景么?倘若是美景,与美人一起观赏,倒是风雅。而若是陷阱,便叫她瞧瞧他的机智与勇武。届时,不怕她不动心。竟是涂菲媛若不同意,他反而要说服她。

    涂菲媛淡淡笑着,面上瞧不出来心中所想。拒绝了几次,便顺着他的意而去了。去之前,玉无忧特意带了几名亲近的侍卫,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。倘若他当真失了手,入了她的陷阱而有所不测,也有个人证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后,两人站在悬崖边上。

    “你看,许多光点。”涂菲媛朝下一看,那些光点还在,心中松了口气,指给玉无忧道。

    此时的光点比方才更多了数倍,明明灭灭,沉沉浮浮,因是明亮的橙光,故此竟不觉得鬼魅,只觉奇异优美。

    玉无忧未料,涂菲媛说得竟是真的,因而弯腰俯身看去,诧异道:“这是什么景色?”

    他心里清楚,这悬崖必定深不可测,人所不能及。否则斐烈不会死无葬身之地,也无人去打捞他的尸骨。而就是这样深的悬崖,即便下方有光,也应当半点都透不出来。因十分好奇,便探身朝下看,竟忘了初时打算着远离悬崖,涂菲媛叫他做什么都不应的。

    身后的侍卫们见主子如此,怕他有个闪失,便齐齐走过来围住他。这样他一旦有所闪失,也能及时捞住他。

    涂菲媛冷眼看着,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。

    方才祁朗被这些光点迷惑,她却没有,故此也不晓得玉无忧是否也会被迷惑。因此赌了一把,若他被迷惑最好,她拉他一把,换他一个人情。若他没有被迷惑,她便坑他一把,再拉他一把,也能达尝所愿。只是,这些侍卫们挨得近,倒叫她不敢有把握。

    不论如何,尽人事听天命。阿俊虽然变了心,她却不能放着他不管。念在往日的情分上,能帮总要帮他一把。

    “下方果然有灯光!”这时,侍卫们纷纷惊呼道,各自找了好的角度,认真往下看。

    玉无忧被侍卫们围在中间,余光瞥见被隔开的涂菲媛,心中一安,知是没有危险了,便放心往下看去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异变突现,但见侍卫们渐渐越往下探头,半个身子都要探下去,忽然一人尖叫一声,坠落下去!其他人听闻,竟不觉惊奇,反有人张开双手,纵身往下一跳!随即,又有人哈哈一笑,拔剑自刎了!还有人持剑,去砍其他侍卫!

    眨眼间,一众侍卫悉数折了进去!

    果然是魔域!涂菲媛心下暗骇,急忙去瞧玉无忧,但见他并未被侍卫们的惊变所打扰,而是面带迷茫,看着下方灯光。渐渐的,脸上露出十分的狂傲骄纵,忽然哈哈一笑,道:“纵这世间,再无叫我束手之物!”说罢,袖袍一拂,抬脚就往前走。

    眼看着他一脚踏空,就要坠下去,涂菲媛连忙伸手拉他衣襟:“玉无忧!”

    一股重量沉沉坠来,涂菲媛瞬间被带倒在地,而玉无忧也全身悬在空中,唯有一只手的手腕被抓在涂菲媛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玉无忧,你也要入魔障了吗?”涂菲媛心中一半担忧,一半镇定地道

    玉无忧仰着头看她,眼睛里闪动着幽光,忽而狂纵一笑:“你,也是我的!”忽然用力一拉,就要带着涂菲媛一同坠入悬崖。

    涂菲媛惊叫一声,死死抓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尖儿,又惊又怒:“玉无忧!我不可能是你的!你醒醒吧!你这一坠,英国公府就要起来了!你十年的心血就要毁之一旦!你甘心么!”

    英国公府三个字,顿时叫玉无忧浑身一震,眼眸似清醒三分。

    “你猜你这一坠,皇上是高兴多些,还是可惜多一些?”涂菲媛又加了三分刺激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这一下清醒了七分,他见自己双脚悬空,唯一只手臂扯在涂菲媛的手里,勉强支撑住,正是千钧一发,目中思索之色闪过,露出恍然与苦涩。

    “你答应我一件事,我立刻拉你上来!”涂菲媛咬牙说道。她一只手拉着玉无忧,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,唯一只手扳住了地上的一块尖石,实在撑的苦。

    玉无忧却是一笑,垂眸瞧去,但见悬崖下光点沉沉浮浮,舞动着逐渐上升,像要冲出来包裹住他。带起来风,将他的发丝都吹了起来,衬得他的容颜愈发狂纵傲然。

    “我不答应,又如何?”聪明如他,转念便思索到涂菲媛的所求,不答反问。一时间,反手握住涂菲媛的手腕,纵声说道:“你一心为他,只把我的一颗心做草芥,我便拉你下去,叫你来世与我做夫妻!”

    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,但凡他想要的,一定要得到手。如涂菲媛这般,实属一个例外。他本来打算慢慢熬,熬死了斐烈,再熬死了阿俊,她就是他的了。然而她竟布下这样的陷阱,连自己的安危都放在风口浪尖,只为换他一个人情。

    那个小子何德何能,叫她这样为他打算?玉无忧尚未消去的三分魔障,渐渐又升腾起来,他情愿拉她一起去地狱,也不会成全那个小子!

    “你!”涂菲媛但觉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紧,随即大力往下坠去,不禁大吃一惊:“你快放手!”

    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!她才不要死在这里!

    “玉无忧,你放手!”涂菲媛大叫道,“我不要你的人情了,你放手!”

    阿俊虽然重要,她也没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。眼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,什么也没办成,反而连自己也要搭进去,涂菲媛大骇,情不自禁脱口而出:“救命啊!”

    “我们一起死吧!”玉无忧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侍卫们早就坠下去,谁还能救她?眼中清明之色逐渐被贪婪和疯狂所占据,玉无忧抓着涂菲媛的手,用力往下一扯!

    “媛媛!”就在千钧一发之际,忽然一声怒喝传来,夹杂着担忧与焦急,眨眼间就从远处传到近前。就在涂菲媛身子悬空之际,忽然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,一阵旋转之后,她整个人落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阿俊?”涂菲媛看清揽住她的人,不禁一呆。

    阿俊却放开她的腰,转去走向被甩在一旁的玉无忧,脸色满是怒色:“你好大的胆子!敢害媛媛!”弯腰抓起玉无忧的衣裳,一把举过头顶,就要把他抛下悬崖。

    “不要!”涂菲媛惊叫一声,连忙抓住阿俊,“不要杀他,我要他有用!”

    虽然不知阿俊如何醒来又赶到这边,然而眼下之际,却是先解决玉无忧的问题。方才涂菲媛遇险,那等念头自然放下,如今安全了,自然又升了起来。她抬着头,看向被阿俊举起来的玉无忧,道:“玉无忧,你若想活,便答应我一件事。若不想,我便不拦他。”

    反正侍卫们都死了,一个人证也没有,涂菲媛回去后怎么说都行,反正没有活着的人给他作证。哪怕她说得天花乱坠,将他抹黑成炭,他也洗不白了。

    玉无忧苦笑一声:“我答应你,放我下来吧。”

    方才他全身坠在悬崖中,不知怎的入了魔障,起了那些念头。如今清醒过来,只觉难堪。况且他着实舍不得死的,他这一身荣耀与地位,皆是他忍辱负重所拼而来,这样死去,实在对不起往日付出的代价。何况,他没活够呢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涂菲媛见他答应,知他是清醒了。他是聪明人,这等事情自然会答应的。等阿俊放他下来,便道:“战争伤亡最是无辜。若是有招安之法,还要你和皇上去提。”

    依她看来,阿俊发动进犯便是因着土地无所产,族人生活贫瘠。若有一方土地能够自产自足,他自然不会发动战争。他最是没耐心做这些的了。

    而玉无忧乃是皇上心腹,又聪明之极,这事交由他来做才最妥当。

    “倘若你不曾那般消遣我,我最感激的人,便是你了。”看着玉无忧离去的背影,涂菲媛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玉无忧身影微震,脚步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“媛媛,你刚才吓死我了!”不等玉无忧走远,阿俊忽然一把抱住涂菲媛,倾身弯腰,脸颊埋在她的脖子里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冷哼一声,推他道:“你又想如何了?这时不恨我了?”

    “媛媛,我一醒过来便赶来找你了。”阿俊抬起头来,好不委屈地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不信,道:“你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你走了之后……”阿俊开始将涂菲媛走之后的事情说来。

    自从涂菲媛喂他喝完水,又走了之后,阿俊便开始着急了。他原本就没有彻底失去意识,不过是大脑记忆纷乱,意识陷入泥沼,动弹不得。因察觉涂菲媛走了,怕她彻底灰了心,回到京城去,从此再也不理他,顿时着急起来。这一着急,记忆理顺的速度便加快许多,这才赶在要紧时分到达,救下涂菲媛的性命。

    “你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涂菲媛知他不会对她撒谎,听他如此讲,便没什么可怀疑的。接受了他的解释后,便将心中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阿俊的声音沉了沉,有些低落地道:“媛媛,从此以后我真的只有你了。”他说罢,俯身抱紧她,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,低低将银袍人抓去他之后的事道了出来。

    当年,银袍人挖了他的心,回到月圣国。麻一带了重伤的他,也回了月圣国。他的心落到月圣教的大长老手里,大长老并其他长老们举行了仪式,召唤出一个亡魂,寄居在他的心脏之中。

    而后,月圣教与皇室发生争斗,要夺取他的身躯。在皇后仪兰的带领下,双方大战一场,最终月圣教略胜一筹,阿俊的身躯被月圣教暂时夺去。那颗寄居了亡魂的心脏,被重新塞进他的胸膛之中,而那寄居在他心脏中的亡魂,则要取他而代之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仪兰与麻一发动阵法,要炼化那个亡魂。原来,他们的略输一筹,乃是“不入虎穴蔫得虎子”的险招,只为了困住那个亡魂。事先阿俊已经服下了奇药,能保住他神智清明,好与那亡魂争斗。

    月圣教见中了计,立刻同皇室拼命起来。双方势均力敌,大战月余,最终结局惨烈,乃是双方皆全军覆没。

    月圣教的教徒几乎死干净,而皇室这边,仪兰的手下也全军覆没,连麻一也死了,只余下仪兰一人重伤濒死。

    这时,阿俊与亡魂的斗争也到了尾声,那亡魂侵占不了阿俊的神智,只因阿俊心中留着一个澄明的念头,那便是活着出去找涂菲媛,他要跟她过一辈子。这个念头随着双方神智的交锋,日渐弥坚,支撑阿俊不曾落败。那亡魂斗争不下,便使出毒计,拼尽全力,要抹去阿俊的记忆。他若活不得,也必不叫阿俊活得痛快,他要阿俊忘了最爱的人。

    仪兰一直在旁关心照看,她察觉到亡魂的毒计,深怕阿俊当真忘了涂菲媛。儿子忘记心爱的姑娘,并不是不可挽回的大事。然而于阿俊而言,这支撑他不败的念头一去,只怕亡魂就要侵占这具躯壳。这场战斗的结局,便是皇室与月圣教双方俱损,唯独那亡魂渔翁得利。仪兰所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,于是拼了最后一口气,以极危险的方法,助阿俊一臂之力。

    阿俊本身也在抗争,三方力量一齐作用,最后形成了大相径庭的结果——阿俊没能忘了涂菲媛,可也不爱她了,他恨她。那些美好的记忆,全成了屈辱的回忆,他对她只有恨。

    月圣教亡,亡魂亦死,月圣教便崩塌开来。原来所谓的月圣国,乃是开天辟地时期,一位神明的宝器,只为镇压一只厉鬼。而这厉鬼,便是那亡魂。时日渐久,神明长眠不可见,而那亡魂也逐渐壮大,侵蚀了看护他的众仆人,也就是月圣教的教众,以心头血为引,种下月溶花,培养圣女,汲取天地运道,又造出阿俊这样一具夺天地造化之体,以待冲出枷锁。

    如今亡魂失败,而宝器的精气也在大战中损耗厉害,无法支撑本体,顿时崩裂开来。涂菲媛见到的如雪似沙的土壤,便是宝器的粉末。因毫无精气,故此不能培育植物,也不能供人生活。阿俊醒来后,便带着月圣国的居民寻找住处与食物,这才展开了战争。

    涂菲媛听得惊心动魄:“那你是怎么记起来,你并不恨我,而是爱我?”

    “我从这里,到这里,全都爱着媛媛。”他说道,指着自己的头,又指了指自己的脚,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,“它不叫我伤害你,我脑子里恨你,这里却不恨你。我想起来斐烈跳下裂缝时说过的话,便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正常的。想得久了,便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一怔:“斐烈是跳下去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他说下面有东西呼唤他,我拉他,他也不肯,便跳了下去。”阿俊说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听罢,大感奇怪:“不是你们交战,你将他打下去的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将他打下去?”阿俊甚是委屈地道。

    他的记忆虽然混乱,然而只对涂菲媛一个人,并不针对其他人。因为与亡魂交战时,他心里只想着涂菲媛一个人。所以对其他人的记忆都是正常的,唯独涂菲媛不正常。

    他知道斐烈是王爷,位高权重,故此见他前来平乱,心里是高兴的。特地寻了一处空旷地方,约他商谈事情。谁知,斐烈却说下面有什么在呼唤他,不顾他的阻拦,便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涂菲媛怔住:“居然是这样。”她想起祁朗,想起玉无忧,想起那些侍卫,不由心中一寒,“阿俊,那到底是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月圣国崩塌时震裂的土地。”阿俊说道,“因月圣国崩裂时,并未全体崩裂,有一部分仍然存留着,只坠了下去。他们都很恐惧,并不敢离近了。我也是想着没有人会偷听,才叫斐烈在这里商谈的。谁知他没用,自己跳了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什么?”听他说斐烈坏话,涂菲媛不禁捶了他一下,见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,才又道:“他跳下去时跟你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阿俊挠了挠脑袋,说道:“他叫我不要杀你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些?”涂菲媛问。

    “他急着跳下去,便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。”阿俊答道。

    涂菲媛不由拧眉。连斐烈这样的人物,都扛不住下方的迷障吗?那为何她没事呢?

    “你也怕那裂隙么?”涂菲媛已经不称呼那悬崖为悬崖了。

    阿俊摇头道:“我不怕。就是离得近了,下方总有声音喊我,烦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听到什么?”涂菲媛偎近了他,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阿俊答道:“我娘喊我带你一起跳下去,叫我们一家团圆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闻言,不由得脸上一黑。

    “我想着,带上媛媛的爹娘、爷爷奶奶,才算一家团圆。可是媛媛的爹娘,还有爷爷奶奶,估计是不肯的。而且,我娘死都死了,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就见到我们,我就没理她。”

    涂菲媛听罢,心中一时柔软下来。抬起手,摸了摸他的脸。这时,月辉从当空洒落,映得他面目英俊非凡,一双漆黑眸子明亮如星,盛满温柔的情意。她不禁轻笑,抬手揽住他的脖子,将他拉了下来,掂脚吻上他的唇。

    天地为媒,明月为证,她爱上了这个一直爱着她的男人。

    晚风徐徐,寒星点点,空旷的山野中响起树叶的哗哗声,为两人奏响温柔的乐章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憋了好些天,终于把大结局憋出来啦,O(∩_∩)O哈哈~

    希望大家看得还满意。

    写这本书的时候,发生了很多事,一言难尽,不说也罢。不论如何,非常感激一直支持我的人,toy、lover,飞梵,女王的小太阳,qq小妹,还有许多其他姑娘,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,哪怕我断更也没有抛弃我。

    最后,特别感谢tt,给阿风写歌词又唱曲,一直给阿风打气。非常非常感谢,祝你一直漂漂亮亮,每天开开心心,飞吻~

    最最后,全文订阅的妹子们可以在文下留言,而后将有少许币币相赠,作为完结的小小庆祝,O(∩_∩)O

    阿风会歇一阵子,再开新文。山高水远,咱们有缘再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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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推荐自己的完结文:《盛世天下之农门弃妇》,男强+女强+萌包子,身心干净,一对一宠文,非常好看,不容错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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