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末期！

    他第一反应是：一定是医院弄错了。他早睡早起，饮食规律，注意锻炼身体，没有什么不良嗜好，怎么可能会得肝癌？！

    他去了另一家医院做检查，谁知结果一模一样，他真的得了肝癌。

    他想，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很多孽，所以这辈子老天要这样折磨他。他万念俱灰，不想去上班，就那么不吃不喝地在屋里躺了两天。

    第三天五点多，他醒过来，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，他想起父母，想起表叔，想起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各种人，最后想到戈锐，望着床头那张他的海报，他蜷起身体，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。

    他埋怨上天，埋怨命运，可是他知道怎么埋怨都是没用的。

    一切已成定局，再无可能改变。

    他要死了，也许是明天，也许是下个月，也许是半年后……按医生的话说，撑不过一年了。

    他不想就这么死去，他要把没有以前享受过的都享受一遍。

    凭着微薄的力气，他起床洗漱，穿好衣服，去一家从来不舍得去的高级餐厅吃了一顿好的，然后去商场从头到脚给自己买了两身昂贵的行头，最后去单位交辞职申请。

    公务员辞职手续很复杂，他等了一个月才批下来，同事们不知道他的病情，都劝他不要这么冲动，这年头公务员越来越难考了，他离开后再后悔就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陶瓷没有力气解释什么，和大家告别后，就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他拿着所有的积蓄去了马尔代夫。

    戈锐唱过的所有歌里，他最喜欢的是他第三张专辑里比较冷门的那首《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》，那首歌和当时同张专辑主打歌《hot love》都是在马尔代夫取景拍摄。不同于《hot love》里夸张妖孽的服饰造型，《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》里，戈锐穿着一件白衬衣一条牛仔裤，就像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阳光男孩。他坐在椰子树下，弹着吉他浅唱，海风吹拂着他的刘海，他凝视着碧蓝的大海，嘴角带着一贯的邪邪笑意，眼神却有些忧郁。

    那是陶瓷从未见过的戈锐。歌曲结束前，画面上有一行白色小字：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，我想和你一起去马尔代夫看海。

    看过那支MV后，马尔代夫成了陶瓷最想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公务员不能随意出国，审批非常严格，就算审批过了，他也不舍得花上万块钱只为去那看看海，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去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这个心愿的实现，竟然是因为自己快死了。

    在马尔代夫，他尽情欢乐。每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，晚上和各色皮肤的外国人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，坐游轮去小岛上历险，买各种纪念品寄回国给他认识的人……他不仅学会了游泳，还学会了潜海。

    在海底，他有股冲动，想要拔掉氧气管留在这个梦幻美丽的世界里，再也不用忍受孤单寂寞，再也不用惊慌恐惧地等待死亡的降临……

    就这样结束吧……

    他又想起戈锐，他好想再见他一面，好想告诉他，他喜欢他。

    他回到了岸上，在酒店里写了一封E-mail到戈锐公司的邮箱。他写得极快，一口气就写了上万字，从高一时如何开始关注他，写到大学后，把九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写了进去。

    写完后，陶瓷颓丧地躺在床上。

    戈锐的粉丝那么多，给他写信的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吧，他未必有时间亲自看信，就算会看一定没有耐心看到最后吧……

    他从床上坐起来，删掉所有写好的，只写了一段简单的话。

    戈锐：

   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，我是你同级的大学校友陶瓷，陶瓷的陶，陶瓷的瓷。我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，我没有别的心愿未了，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话，我喜欢你。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，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和迷恋，而是那种想要每天看见你，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的那种喜欢……对不起，希望我任性的行为不会让你觉得不愉快，真心祝愿你身体健康，一切顺利。

    信件发出去的第二天，酒店前台小姐来电话，礼貌地询问陶瓷要不要续订房间。陶瓷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发现因为他的无度挥霍，他的余额只剩下不到一千块了。马尔代夫消费高，一千块，别说住宿，吃饭都吃不了几顿。

    就在他对着电脑发愣时，他的手机响了。

    来电的竟然是他去做检查的市医院。

    “陶先生，非常抱歉，因为我们医院工作人员的失误，您和另一位陶先生的病历弄错了，事实上您并没有得癌症，您的身体非常健康……”

    陶瓷没有反应过来，“你在说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对方详详细细地又解释了一遍，“真的很抱歉，今天那位陶先生病发住进我们医院，我们这才发现之前的工作失误……”

    陶瓷的声音在颤抖，“这不可能，我后来又去另一家医院复诊过，那家医院也说我得了癌症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的，在同一天，那位陶先生也去了那家医院复诊，而那家医院很不凑巧地也出现了工作失误……您如果不相信，可以打个电话去那边确认一下，或者再找家医院检查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理清一切的陶瓷跌坐在床上，手机也跌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他没有得癌症？！他不会死了？！

    巨大的狂喜后，想起最近两个月哗哗花光的血汗钱以及已经发送给戈锐的那封信，他又从床上蹦了起来，捂着头凄厉地尖叫一声，生平破口大骂脏话，“我操——老天你玩我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