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 对不起

    听见喜脉，屋内的四个人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啪”地一声，奏章从周迟的手中滑落到桌案上。太子如梦初醒，霍然起身，一边朝外面走去，一边急声道：“快带孤去看看！”竟是连交代一声都顾不上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他一走，先前的讨论只得被迫终止。其余三人坐在原处面面相觑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。

    “殿下多半一时半刻无法回返，我还有公务在身，谢少卿，告辞。”武云起突然道。他松开了蒋凝秋的手，向两人点了点头，起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于是屋内便只剩下了蒋凝秋与谢擎深。气氛陡然变得僵硬尴尬起来，无言的沉默凝滞在两人中间。蒋凝秋垂下眼帘，盯着桌案上木头的细纹，只觉得心乱如麻。

    她很想问谢擎深，为什么那时你要不告而别，为什么一别数月连封信都不写回来，为什么明明要成婚了，却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。在长阳时你究竟是断绝了与建宁的一切联系，还是只是独独回避了我。无数疑问堵在喉头，可是到了询问的当口，她却觉得心口仿佛压了块大石，沉重得吐不出半个字来。

    对面男人的视线，一直落在她的身上。一如既往的温柔，不同寻常的忧伤。蒋凝秋听见谢擎深开口：“听殿下说你这一个月都留在了火器作坊中，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，这些原本……”蒋凝秋回答，目光下意识上移看向对方，却又在半途戛然挺住，狼狈地转向他处。“……原本便是我擅长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有多少？”

    “四千余条。”

    “何时运回建宁？”

    “具体要听殿下的决定，不过大概不远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又陷入了沉默。蒋凝秋从未觉得，与谢擎深独处的时间竟是这样的难熬，哪怕是当初最尴尬的那段时间，她都没有觉得如此如坐针毡过。谢家兄弟变了，这毋庸置疑，她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再也回不来了，但是更加令她恐慌沮丧的则是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，并且对此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，蒋凝秋心一横，决定抛却顾虑，就像当初与武云起相谈时那样，开诚布公地发问。她抬起头，直视谢擎深的双眼：“伯襄，为什么数月未见，你与二郎都……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？我并非在质问你，但……殿下，你，还有我，我们是从八年前的那场浩劫当中一同活下来的生死之交，这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战友，现在这样仿佛有了隔阂的状态……令我很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能够告诉我吗，究竟发生了什么？是……我的原因么？”

    谢擎深垂下眼帘。

    “不，”他摇头，“凝秋，我不想骗你。但我……不能说。”

    还没等蒋凝秋再次追问，他已匆匆站起身来。“我还有事……失陪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，便大步向外走去。得到的答案只增加了自己的不安，蒋凝秋情急之下想要再度追问，可男人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住脚步，回过头来，深深望了她一眼。那带着挣扎与痛楚的凝视封住了她所有的言语，仿佛哪怕只再说半个字，都会在对方那颗已经疲惫不堪的心上再添一道伤痕。

    谢擎深的双唇微微翕动。以两人的距离来说，蒋凝秋根本听不见他讲了什么，但她却觉得自己听懂了。

    对不起。他在说，对不起，凝秋。

    透过窗栏远远望见豫国公世子从正殿出来，向东宫大门匆匆而去，武云起默然收回了视线。他在窗口又伫立了半晌，抬步走向摆放在房间一角、陈旧简陋的藤制书箱。打开箱盖，他伸出手去，从两摞书卷的中间取出一个扎着口的布囊。

    没有扯下绳带，武云起垂眼注视着那布囊，以手指缓慢描画着内中之物的形状。短而扁，顶端略尖，后方中空。

    那是一把匕首的鞘。